白也已经远离人间一甲子。
从中土离开,只因看遍了人心。
孤居于海外,可以静看李花白。
世人不来找我,我自不去找世人。
本就是人间一过客,何必自寻烦忧?
这六十年里,只有文庙的几位能找到他隐居的这座岛,偶尔也会带来一些山水邸报。
白也看着儒家近年发生的一件大事微微皱眉 — 读书人真是麻烦,虽然涉及到整座天下的运行方式,可何至于此。明明是君子之争,但一些“读书人”行事未免太不讲究,文圣一脉何须受这么多辱骂?想到这里,他自嘲一笑:自己不仅也是读书人, 更被称为人间最得意。
他放下邸报,准备看些古时典籍,学问没有黑白之分,他也懒得去看这世道人心。
忽然,他抬头望向草庐门外。
“何人来访?”
“文圣一脉齐静春,来拜访白先生。”
白也好生好奇,自己是认识老秀才不错,但向来交往不深,这文圣弟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?
虽然好奇,他还是起身开门。
门外林风海风一道,青衫白衣相望。
白也望向文圣小弟子,心想文圣一脉只说气度,自然都是极为出彩。
这位青衫年轻人看向他,开口便是一句石破天惊:“敢问先生,若此世将倾,我辈读书人该如何自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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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旬时间如昨日江河,去不复回。
这段时间里,李花白了又谢,两位读书人就天下事进行了数不清的讨论,齐静春此行是因为先生烦忧,师兄们又都远走他乡,于是想和传说中的人间最得意请教一番,好以此确定要走的路。
某日,白也醒来见梅花已开,齐静春一人伫立山崖边,也走过去和他一同站立。这么长的时间里,双方俨然成了知己。
“你看,这棵树上的梅花已经开了。”白也见齐静春紧锁眉头,笑道。
“嗯。”
“你可知已开了多少朵?”
“十七朵。”
白也的心沉了下去,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,是有多么寂寞。
连寂寞的时候数梅花,都如此心有灵犀。
“你要走了?”
“师兄崔巉所在宝瓶洲的骊珠洞天附近要建立一所山崖书院,会去任山长一职,然后看守洞天,也是为以后做些准备。”
白也知道以后是指何事,自然不再挽留。
第二年春,李花再开,白也没去看花,只是静静看着那一袭青衫走时留下的一副字:
“除却君身三重雪,天下谁人配白衣”
又是很多年过去,在骊珠洞天坠落前夕,白也收到了齐静春的一封信:白先生,记得那年我问你“君子不救”究竟是否正确,你没给出答案,而今我齐静春自认君子,倒是准备否定了这句话。
信很短,白也从那天起眉头便未送过,直到洞天坠落的那天。那天天地变色,白也手持太白便准备直入云霄,让几座天下都知道人间最得意的剑到底有多快!但是白也想起了齐静春的话,只是将绣剑插入崖中,此后经年,身形佝偻,好似苍老无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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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摇洲乱,白也落剑一洲,惨遭围攻,那日读书人心头快意至极,你齐静春没出的剑,我替你出!好你个齐静春,好一个当仁不让,好一个不当君子当圣人,不愧是我知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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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总是很快的,虎头帽白也在大玄都观年年等春风,等待春风绕李花。只是人间春风无数,青白之晤却再也不可能。
他又记起百余年前那位青衫少年的来访。
“我见君来,只觉吾庐,溪山美哉”
来源纵横圈子
作者:光阴长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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